15 大火
钟文许去销售部做负责人的第三个季度,盛元整体营收上涨5%,销售成本下降3%,财报一经发布,股价应声上涨,股东一片欢腾,当年销售部奖金整体上涨六个点,这是钟文许找祝云戈争取来的奖励。
新的一年预算大会召开在即,会议由公司cfo祝云戈主持召开,基于上一年的成绩为下一年拟定预算分配,ceo祝云鹤和各个业务的负责人均莅临现场。
盛元顶层总裁办会议室中,祝云戈在长条桌的主位上,一身深蓝色西装笔挺合身,他双手交握,熟稔地回顾着过去一年盛元取得的辉煌业绩,盛元四大核心业务版块,抗感染和炎症类药品生产销售、疫苗、肿瘤类药品创新、和医药创新平台服务,前两项业务由祝云鹤主管,过去一年在钟文许的加持下,获得显着增长,深化市场主导地位;后两项业务由祝云戈主管,原本一直处于投入状态,现亏损收窄,已见盈利。
去年销售成本显着下降,所以下一年的销售预算再次下降五个点。这个数字从祝云戈嘴里脱口而出,下面的业务负责人一片哗然,钟文许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盯着祝云戈,这次这个人真是把他放在火上烤,虽然整的是祝云鹤下面的人,第一个挨拳头的却是钟文许。
祝云鹤从销售部门起家做到盛元ceo,现在销售部门的核心将领,都曾是祝云鹤的直接下属,是陪他南征北战的铁班子,现在从这帮铁班子身上割肉,谁会乐意?这些人看祝云戈早就不顺眼了,数典忘祖的洋派精英管理者懂个屁?
祝云戈派来的钟文许在销售部的挂帅,扁平化的管理方式一定程度上架空了销售部门的老领导们;而在祝云戈在盛元掌实权之前,祝云鹤曾带着这个班子有一段辉煌历史,不计成本地砸国内市场,创下盛元早期漂亮的销售成绩单,当然,也不知道有多少油水进到了自己人口袋里,这些人早已坐拥无数宝马香车、豪宅别墅,祝云戈这些年对财务把控地严谨细致,没有太多猫腻的空间,这些人能拿到的油水早已不复当年。
——天下苦祝云戈久矣。
祝云鹤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他知道祝云戈之于盛元的意义,一个有远见有专业的财务官能帮助企业良性运营发展壮大,所以他从未伸手干扰过祝云戈的个人发展和在企业内部推行的一系列改制,直到上市那件事的发生,弟弟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一个兢兢业业的财务官想独吞上市的果实,这是他不能忍的。之前无论祝云戈尝试什么新业务,收购什么项目,他都不发表意见,他作为ceo的巅峰时期已经过去了,他曾几何时也感觉到乏力,祝云戈去做的很多事情,是他应该做却不想做了,对他而言,能摘到这些项目的果实即可,他是祝家的大公子,地位不可撼动,无论是家里,还是公司。
会议结束以后,祝云戈拿着文件夹匆匆离去,钟文许跟上他的脚步本来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看着他背影远去。落于纸面的决定,早已经过董事会首肯,没有太多再议价的空间。
开完预算会的三个月后,正是一年开春之际,盛元全国各地分部正紧锣密鼓展开新一年的工作。
刑夏县位于华北平原的东北部,这里是盛元东北地区的药品仓库所在区,干燥的冬季让仓库西北角发生继发性粉尘着火,一批价值三千万元即将出库的药品一夜之间湮灭,所幸没有人员伤亡,钟文许在半夜3点得到消息,毫不犹豫选择了报了警。
这把火像一声号令,正式向钟文许和他背后的祝云戈开战。
原因很简单,之前还能通过营销拿下的经销商、医院、医生渠道,因为成本的骤减,放弃和盛元合作,转投别家,没有招待费、打点费,这让销售怎么做事情?压力层层传导到最下面跑各个医院的医药代表,到手的经费所剩无几,交不了差,要么走,要么反。大多数情况,大家会选择走,大不了去对家药厂继续干,这次却不同了,仿佛是有高人指点着去“反”。
这三千万的药品,都已经签好单准备出库,这次货源一下子断掉,钟文许焦头烂额短时间内上哪里去整这么多货?
火灾的消息当晚便传到祝云戈耳朵里,直接拨通生产部门领导电话,下命令紧急赶工,如需原料供应商配合,商务和采购部门全力配合,此外,他也吩咐于青月联系货管部门全国调货,先填上窟窿。
有了祝云戈跟各个部门打好招呼,钟文许手上的工作好做了很多,然而更麻烦的是跟各个地方的经销商解释,毕竟约定的时间都写在合同上,任何延误都可能意味着法律责任。
大火的第二天一早,钟文许召集下面的业务主管开会,商量安抚供应商的事情,并告诉大家加急生产的药品和全国调货都在路上,此时此刻,救火比追责重要得多。
“黑龙江那边说再不交货马上换其他公司了,只给三天期限……”
“大连销售负责人反馈经销商正在申请找我们退定金。”
“产能赶不上就别承诺大家了。”
“让祝总拨一笔钱,或者拉长回款的周期,说不定还有合作可能。”
……
销售部门高管们质疑声一如既往地大,如同炸开的油锅,噼里啪啦。
有人存在的世界没有绝对性,很多冲突都能通过怀柔、谈判、妥协的方式解决,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可抗力”灾难,终究遭遇损失,不过是损失大小和谁来承担的问题。
坐在千里之外总裁办的祝云戈此刻却没有这么忙碌,一个电话打到了现任公安局副局长焦舒那里,询问并催促火灾调查的情况。这次他发了狠,誓要将火灾之事一查到底,揪出其中的元凶。
钟文许忙得脚不点地,隔天飞去了长春。
在长春的盛元办公室里,区域负责人当着钟文许的面发牢骚,这次交货时间延误了不说,一整年的招待预算砍得所剩无几,还搞个屁的业务,要啥啥不行。
这样的话最近听太多了,自从祝云戈改革以来,从下面一线销售到身边的高管团队,他耳朵都听起茧了,他曾经怀疑过祝云戈是不是决策失误,现在反倒不这么认为了。
“那今年给你预算再加五个点,你们长春的业绩能不能翻倍?”
区域负责人长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钟文许,手指捏了捏桌角。
“那就是了,无限涨预算不是提高业绩的办法,换句话说,你投入销售成本的边际收益只会越来越低,你的买家,医院采购负责人胃口会越来越大,永远都填不满,同时,他的选择却在变多”,没有技术积累,只有等待被淘汰的命运,就像他们所销售的品种一样。
钟文许不是暴躁的性格,换成任何一个老板,听到下面当着面指责预算不合理,恐怕都会暴跳如雷,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什么窝囊气没受过,还是被他抽丝剥茧化解了,既然祝云戈把他放在这个不讨喜的位置上,他更是想争一口气。
“找找别的路子吧,搞招待、给回扣不是唯一的办法。你们也知道,财务部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随行的几个高管心里门清,钟总这句话是说给地方人听的,总部谁不知道钟文许是祝云戈一手提拔起来的?
“那怎么办?我们的药同质化太强,你不拿招待费卷,自然有人卷,等单子都被抢走了,我们还坐这里说这些有用吗?”
大概是看这个新上任的销售负责人年纪不大,区域的人说话也异常大胆。
“盛元做抗生素的成本已经这么低了,你们就非瞅着市里面的几家大医院天天跟那几个主治医生副院长吃来吃去?不看看下面县市?不看看社区卫生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