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鄙人心有所属
钟文许夜里陪完医院的领导消遣结束已经到深夜,回到家里疲倦地躺下。他一直都是精力旺盛的人,不然也无法鞍前马后伺候祝云戈公事私事这么多年,可最近突如其来连轴转的应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之前管理原研药创新业务时,他的工作重心更多在业务战略上,而非对外的关系,这意味着无需太多应酬,更需要和团队一起学习成长做出合理决策。眼下重操旧业,干销售、管理销售,从新让内外部接纳这个空降的高级销售总裁,销冠的辉煌早就是老黄历,不会对现下的团队具备任何影响力。
新官上任三把火,业绩是最好的说服力。钟文许瞅准了今年即将进入市场的几款新药销售工作,带着团队攻坚了两个季度,拿下远超竞品的优秀成绩,让原来的销售负责人望尘莫及,也恨得牙痒痒。无他,钟文许这个人做事情沉得下心学习、攻坚斩难,和浮躁的商业氛围显得格格不入,当大家还在吃饭陪酒的时候,他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一个打去电话,潜心说服对面手握实权的医疗系统联系人,有耐心有魄力地和对方交换利益,最后软磨硬泡达成一致。这些是他学自祝云戈,虽然祝云戈在盛元一人之下,在外面厉害的人比他多了去了,他知道怎么低头、怎么春风化雨、何时施压、何时怀柔。这种精英视角的谈判方式,在早年的销售部是不存在的,而现在越来越先进和技术化的医疗系统,需要这种方式。
钟文许刚刚躺下手机就响了,头疼地想明天还要去外省见几家大的经销商,一大早的航班,但还是勉强从枕头下面翻出了手机,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有一阵子没联系的祝云戈。
“你在哪儿?”
“在家睡觉”,已经不是他直属领导了,还用这种语气质问他。
“你来我家吧。”
“有什么事情吗?我明天一大早出差。”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不来就算了。”
这个人,不想他还好,想他的时候整个人会越来越烦躁,睡意散去,钟文许睁眼到快天亮,提溜上简单的行李直接去了机场。
一趟差出地跌宕起伏,好在所有谈判见面最终顺利搞定。
从出差省份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滨海研发中心落成投入使用的周年纪念日,钟文许作为这个项目的重要奠基人之一,应邀参加纪念酒会,说白了就是地方官员、行业大佬找个机会聚一聚,互通有无。钟文许也想着最近手上的几款新产品,是不是也能在这场合里跟滨海的三甲医院接洽认识一下。
这几年,盛元滨海创新中心为滨海带来了可观的人才引进吸引力和税收贡献,年年被评为先进企业,于是酒会当晚市长也携尊夫人亲临现场,活动都办到到这个级别了,滨海作为东道主给足了面子,祝云鹤和祝云戈自然找不到不来现场的理由。
舞池里,一位中年女士身着湖蓝色长裙,风姿窈窕地向祝云戈走来。
“一直听说,盛元二公子的俊美声名远扬,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有幸跟您跳一支舞吗?”
祝云戈今日一身丝瓜领绒面西服,配了个暗金色领结,在人群中气质卓绝。
市长夫人向祝云戈伸出玉手,祝云戈道,“陈书记,荣幸之至”,市长夫人是当地一家国有建工企业的书记。
祝云戈搂着市长夫人翩然起舞,祝云戈高挑俊朗,市长夫人风情万种,在场观众都停下了手边的社交动作,纷纷围观这一场共舞。这场共舞政治信号极为明显,盛元上升为该地地方政府的亲儿子,无论有何优待政策,盛元必定是第一波享受到红利的企业,这是钟文许和祝云戈前期立下的功劳。
“听闻小祝总和太太离婚以后一直没有再娶?”陈书记偏着眼神看祝云戈。
“嗯”,祝云戈嘴上应答着,眼神却沿着钟文许所站的方位,用狐狸一般的眸子睨向他,那人好像收到感应一般,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宽阔肩膀的高大男人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个举杯的动作让祝云戈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不知小祝总对什么样的女士有兴致?今晚宴会结束以后,我们还有续局,诚邀您莅临。不瞒您说,这午夜场酒会,定能打开您眼界。”
祝云戈心里嗔怪,呵,市长夫人还干这活计呢,“抱歉陈书记,鄙人心有所属,遗憾错过。”
像祝云戈这样身居高位的“正人君子”往往分为两类,一类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另一类是清清白白懒得开窍,大多数人属于前者,恰好祝云戈属于后者。
一曲结束,祝云戈牵着市长夫人的手向大家鞠躬,陈书记回到市长身边,祝云戈退祝云鹤身后。
“舍弟不才,给大家献丑了,尊夫人好气质”,祝云鹤在一边跟市长站着寒暄。
“小祝总真是深藏不露,听说当年滨海盛元也是他一手做起来,你们祝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市长附和道,意有所指。
“哪里,若不是领导们支持、提携,没有我们盛元的今天。”
整支舞蹈,钟文许站在人群背后,端着酒杯眯着眼睛看着祝云戈抱着那位女士旋转,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有时候觉得,他们之间现在的这种关系,真的还不如当时他不挑明来得纯粹,好歹那时候两人还能正常相处,没有情人之间的扭捏和情绪,现在倒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行为不对,能冷上好几个月,就像现在。
酒会在晚上10点钟准时结束,祝云鹤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滨海,恰好带着当地的高管一起趁夜团建,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滨海最大的ktv。祝云戈是滨海分布的第一负责人,手下的高管们都参与团建了,他无法推辞,于是一同前往。
午夜时分,参与的女同事们纷纷告辞回家,祝云鹤附在下属耳边悄悄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包房的门被推来,十来位身材曼妙、身着旗袍的女孩们鱼贯而入,把钟文许惊呆了,原来祝云鹤平时都是这么跟员工“团建”的,之前参与地少,也听说花名在外,没想到当着同事的面竟玩地这么露骨。
“云戈,来来来,喜欢哪一个?”
祝云戈看了一眼前排的美女,低头无语,双手交握放在腿间。
“都不喜欢?那我让他们再叫一个?还是大哥帮你挑俩?”祝云鹤用很低的声音在祝云戈耳边说,“离婚这么多年了,找人玩玩没事儿。”
祝云鹤眼中流露出不明显的调笑和玩味,坐在沙发另一边的钟文许看得极不舒服。
祝云戈十分不明显地甩开了祝云鹤拉着他的胳膊。
“你,还有你,过来好好陪着这位先生,今晚把他伺候尽兴了!”祝云鹤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站在最中间的两个姑娘。
“大哥,我明天还有会议,先回去休息了,”
祝云戈说完抬脚就要走,祝云鹤一把抓住他的手:“云戈,你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他声音不大,但是坐在旁边的钟文许却听地清清楚楚,这种侮辱哪是由祝云戈来承受的?如果他还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这时候必定起身跟祝云鹤理论。
转念一想,会不会是祝云鹤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了祝云戈和自己的关系?
两个姑娘已经先后坐到了祝云戈身边,十分专业地把手搭在他脖子上,端着酒杯在他身上轻轻蹭。
祝云戈骤然起身,打翻了身前桌子上的酒杯,玻璃渣子和酒液铺了一地,他抬脚就走,推门而出,把决绝的背影留给一屋子人。
钟文许作势要追着他出去,刚刚起身便听见祝云鹤的怒喝:“钟文许,你给老子站住,不准走。今晚在座的,都他妈一个不准早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