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凌头也不回道,“和你吃夜宵我的Ala会吃醋。”
起来,隔着窗帘,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华斯礼以为他会洗澡睡觉,没想到十几分钟后,章凌换了一套暗红色的制服走出楼道,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十字路口,走向对面的大街。
这次的目的地不是酒店,而是一家量贩式ktv。
华斯礼没有进去,在街对面的公交车座椅上坐着等。
这片区的夜晚很热闹,哪怕是深夜,也还有不少人在街上行走。
华斯礼按了按眉心,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针已经指向三点。
当清晨凌从电梯走出来。
他一定是困极了,走路都忍不住打哈欠,但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有立刻回到住处,而是去早餐店买了豆浆馒头,提着塑料袋慢悠悠往那片破旧小区挪动。
凭借着昨晚上的记忆,华斯礼等了快十分钟才上楼,找到那扇窗户对应的房门,抬起手欲敲,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收回手。
他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
沉默半晌,华斯礼从钱夹里找到当年那张银行卡,又从西装口袋里撕下一张便签,拧开钢笔笔盖,提笔写了一个“章”字,却觉得不合适。
烦躁地将便签揉成团丢在蒙灰的水泥地上,华斯礼收起银行卡和钱夹,转身离开。
我没必要同情他。华斯礼想。
是他拒绝了我的好意,他如今吃的苦、受的累,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活该。
回到酒店,带教老师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用。”华斯礼向后捋了一把头发,“王律,我要在这儿待几天,遇见了一个老朋友,想和他叙叙旧。”
王律没有过多盘问,只是提醒他注意安全。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华斯礼每天都会去酒店餐厅的角落坐着,怕不小心被章凌认出来,他特意戴了墨镜。
然后再一路尾随章凌,看他回去出租屋,换上制服接着去ktv上夜班。
到了凌犯了个错误,在上菜的时候,他不小心撞到了下楼的客人,托盘打翻,肉汁淋了客人一身。
他扶着楼梯愣了几秒,随即急忙掏出手帕擦拭客人衣服上的脏污,那个男客人喝了点酒,大着舌头骂:“毛、毛手毛脚的东西,你现在擦有个屁用,我这件衣服两万块,照、照价赔,否则我就报警!”
章凌绞紧手指,低声下气道:“对不起,您可以脱下来,我送去干洗熨烫后再还给你。”
经理听见动静,赶忙过去道歉。
见经理和章凌态度还不错,男客人的女伴也在打圆场,最终以免单加500块干洗费解决了这场冲突。
当时餐厅人少,男客人声音又大,所以华斯礼听了七七八八。
他看见章凌摸出手机扫码转账,等客人走后,又被经理批评了几句,连带着这个月的工资都要被扣,以示惩戒。
章凌沉默地点点头,像往常一样换衣服下班。
刚走大门没几分钟,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雨,章凌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天空。
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脸上,冰冰凉凉,渐渐的,雨越来越大,他的头发、衣服很快被淋湿,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可他仍然没有动。
昏黄路灯下,行人来去匆忙,有人淋雨,有人打伞,他们都好奇地瞥了眼这个站在街边的男生,却没有多做停留。
鼻子一酸,眼睛里热热的,视野很快变得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章凌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呜咽声,雨太大,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真好啊,他一边哭,一边感叹这真是个好天气,能让他坦坦荡荡、放肆地哭一场。
看着他的肩膀不住抖动,华斯礼大概猜到他在哭。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楚,他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冲上去,抱住他。
但理智却不合时宜地跳出来,提醒着他,这不是他真实的想法,只是alpha的本能而已。
于是他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章凌哭累了,雨也变小了,他扯了扯黏在身上的湿衣服,继续往前走。
翌日,华斯礼坐上回a市的飞机,一星期是他能停留的极限,学校的课业,律所的实习……每项都不能停摆。
与此同时,华斯礼再次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决定——
他花高价雇了一个私家侦探,每天只需要跟着章凌,拍拍照片和视频,实时告知章凌的动向。
华斯礼发现,章凌几乎隔段时间就会换地方,但是都是一些远离沿海的地区。
偶尔,他会亲自去往章凌所在的城市,远远地跟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他旁观了章凌所有的疲惫与痛苦,知道他活得很艰难,却还挺直腰杆,从未找任何人求助,包括他那个好朋友白琳琳。
真笨啊。华斯礼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前不久,私家侦探告诉他:“老大,章凌带着他的妈妈去a市了,现在住在一家小旅馆。”
华斯礼淡淡地“嗯”了一声,说:“继续跟着。”
在酒吧遇到章凌,纯属偶然。那天,华斯礼的客户朋友过生日,盛情邀请,他不好不去。
一开始,他没发现章凌,后来听见旁边卡座传来争吵的声音,转头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章凌被男人压在身下,衣服凌乱,神色惊惶,两条腿胡乱地蹬来蹬去。眼看着男人解开皮带,就要插入,华斯礼腾地站起来,下一秒,章凌艰难地抓起桌上的酒瓶,啪嚓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男人抹了一把头上的鲜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倒在卡座里。
男人的朋友怒不可遏,大跨步走向章凌,抬手便是一巴掌,随即掐着章凌的脖子将他拎起来。
看着章凌无力挣扎、摇摇欲坠的身体,华斯礼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从此,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
但是章凌却一如既往的“犯蠢”,在刘虹与自己之间,他选择了刘虹,所以才会身陷险境。
多亏私家侦探给他通风报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对。我这是在干什么?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华斯礼突然意识到,他对章凌做的一切早就超出了补偿的范畴。
本来想趁机把接近刘虹的真正原因告诉华斯礼,但是听见他骂自己蠢后,章凌又把话默默憋了回去。
不能说,说了也没用,他肯定会觉得我傻。
所有人都认为章万锦是咎由自取,华斯礼肯定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章凌讷讷道:“是,是我太蠢。你消消气,那3000万,虽然我可能几十年都还不完,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慢慢赚钱还给你。”
华斯礼:“……”
他冷哼一声,肺里全是火气,快要气炸了:“章凌,我的钱很晦气吗?你就这么嫌弃?”
“啊?”章凌愣住了,他发现华斯礼的脑回路也挺奇怪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但是一码归一码,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咳咳……”
因为脸上的伤,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含含糊糊的,像大舌头,现在更是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腹部低下头去,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伤得很重。
华斯礼眉头紧锁:“起来,我带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