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内廷后宫的六局一司来说,那帮眼高于顶的贱婢。
平时只对皇后言听计从,何时买过东宫太子妃的账?
现在风水轮流转,圣人闭关未出,皇后驾薨归天。
内廷大权,从西宫移位,落到东宫的手上。
太子爷日理万机,不可能在意后宫妇人的家长里短。
到时候,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难怪市井流传的俚语,多年媳妇熬成婆,百年的大道走成河。”
太子妃挺直腰杆,抚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不无欣慰道:
“等到龙种生下来,太子爷登基,咱也能体会一把做皇太后的瘾。”
素服女官一边低头研磨香料粉末,一边柔声道:
“太子妃不要高兴得过早,太子爷把这桩事交到你手里,肯定是希望你办得漂亮。
要知道,宫外面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半点岔子都出不得。”
太子妃闻言面容一肃,望向素服女官道:
“为皇后操办治丧大典,绝非什么小场面。
驾崩后的十日内,要进行‘大殓’和‘成服’。
一是行祭奠之礼,使群臣发哀临哭,二是尽孝服丧。
还有与大臣商定谥号,更要修建陵园……本宫手里头没多少可用之人,想不出任何差错,操办得风光,令后宫心服,并不容易。”
素服女官垂首低声道:
“依着奴婢之见,不如先从六局一司入手,拉拢、提拔些机灵的宫女。
手中有人,才能办差。”
太子妃颔首道:
“你说得不错,执掌后宫的首要,在于任免女官。”
所谓的“六局一司”,便是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以及掌印司。
拿捏住这些来往的女官部署,才算真正地掌握内廷大权。
“你平常多有走动,晓得深宫的内情,可有什么推荐人选?”
头戴纱帽的素服女官,似是沉吟片刻,随后接连报出几个偏冷宫殿的奴婢名字。
“好,这事交由你去办,办事的能力尚在其次,首要可靠可信。”
太子妃眼帘低垂,轻抚小腹,柔柔笑道:
“反正有龙种这道护身符,本宫的地位固若金汤,谁也动不了。”
……
……
江南,嘉然府。
宁王白宏真正坐在府中,品着清明前采摘的龙井茶。
此物有个美称,唤作“女儿红”,意思是身价金贵。
整个江南之地,唯有嘉然府产龙井茶,拢共十八棵茶树。
每年八成都会作为贡品,送到怀王的别府。
但凡江南人,无不知这位藩王极爱繁华与风雅。
自诩生平好精舍、美婢、鲜衣、美食、骏马、华灯、烟火、梨园、鼓吹、古董、花鸟等事物。
乃是一等一的富贵逍遥。
曾经有个厨子,因为烹得一手好河鱼,就被宁王从一介白身,提拔成州衙门的推官。
后来这位殿下吃腻味了,又把厨子免官,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像是此类荒唐事,可谓层出不穷。
外人都道宁王是喜怒随心,但许多做惯大买卖,见过大场面的豪商巨富,都对这位殿下颇为敬畏,如同供奉财神爷一样。
“这茶香气清高,滋味鲜爽,确实是师傅炒得好,见功力。
该赏!”
宁王浅尝一口,颇为陶醉道。
“殿下说得极对,这茶汤光润,一看就知是极品。”
与藩王同坐品茶的,是一位天庭饱满,身着锦绣华服的中年男子。
此人乃江南豪富陆仲荣,号称资产巨万,田产遍于天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陆老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本王府中的管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条稀世的白豚。
倘若精心烹调,滋味无穷。
所以,烦请陆老板想清楚,你要讲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莫要坏了本王的胃口。”
宁王淡淡一笑,他之所以衣食住行无一不力求上品,吃喝玩乐无一不做到极致。
乃是因为生在帝王之家,又争不得那张至尊的位子,只能图个逍遥了。
太子是正儿八经的东宫储君,老二是能征善战的武道大宗师,老四才情极高,胸有城府。
与其跟这几个勾心斗角,还不如安稳居于江南,积累家业。
“陆某既然敢登这个门,那就不会触殿下的霉头。”
陆仲荣放下茶碗,正色道:
“再怎么生财有道,江南始终就这么点地方。
所谓豪商巨富,左右不过靠着衙门吃残羹冷炙,瞧别人的脸色。
陆某想做更大的买卖,斗胆请殿下参一份子。”
宁王眯起眼睛,斜睨道:
“陆老板,江南的丝绸、米粮、瓷器近大半都归你做。
日进万金的生意,还填不饱你的胃口?
照本王看,你不是图财,你是想要权!”
陆仲荣面皮一紧,暗道厉害。
这位宁王殿下揣度人心的本事,的确一流。
他故意露出一抹难堪之色,随后小心道:
“陆某听说,玄洲之外,尚有千百海岛,不少尚未开化的蛮夷。
殿下也知道,我就是靠着开荒垦殖起的家。
于是想着乘大船,去往海外与那些番奴通利,赚取千百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