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百户解惑。”
众人举杯敬道。
“正如冰敬、炭敬一样,直言钱财,未免有些铜臭气味。
‘五子登科’,就是纹银五两,专门打点门子的。
还有‘梅花诗八韵’,代表信封之内有八十两宝钞,
‘四十贤人’,就是四十两,都是用来请托管家,帮忙递交拜帖。
你们去公侯府邸,常常会听到那些门子,高唱什么某某献上‘百寿图一轴、两轴’。
这,并非画作,而是一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毛诗一部’,等于三百两,出自毛注《诗经》有三百零五首诗。
‘遥津一渡’,则是八百两,指八百诸侯渡遥津讨伐无道暴桀。
至于‘千佛名经’,那更不得了,是一千两的大手笔。”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纷纷感慨做京官就是不一样。
收受贿赂,都有这么多繁杂的名目。
“还是说回小苍山的那块奇石吧,我听县衙的差役讲,
黄粱县有许多新婚夫妇,烧香拜佛的时候,都会去摸上两把,沾些灵秀之气。
回家之后,很快就能诞下儿女。
可否属实?”
纪渊漫不经心问道。
“确有其风俗,但……也不是次次都灵。
依照下官之见,送子奇石的传闻,多半为穿凿附会,当不得真。”
孔圆斟酌语句,如实答道。
“原来如此。孔县令你有所不知,
纪某的上官,北镇抚司的敖大人成婚多年,
始终未曾得子,落下一块心病。
算了,不提这个,来来来,继续饮酒。”
纪渊闻言,摇了摇头,似是感到惋惜。
孔圆举着酒杯,若有所思。
这一场宴席,吃喝到亥时过半,方才散场。
可谓是,宾主尽欢。
好像是醉意醺醺的孔圆,见到纪渊的身影消失在长街之上。
他那摇摇晃晃的身子,立刻站直了。
旁边搀扶的主簿,低声问道:
“县尊大人,听这位纪百户的意思,咱们是不是也该送些炭敬?
凑上凑,来个百寿图二轴,应该没什么问题。”
孔圆眼中毫无醉意,眸光转动几次,轻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淡淡道:
“这位纪百户,可能求的不是财。
他故意提到天京官场花样繁多的索贿名目,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让王捕头调十几个气力大的好手,连夜去小苍山,把那块奇石挖出来。
刘主簿,你没明白,我这个黄粱县令,见到天京来的六品百户,得孝敬意思。
这位纪百户回到北镇抚司,难道就不要向上头的千户、指挥使表示了?
那块破石头,能抵千两雪花银!”
主簿恍然大悟,拍马屁道:
“还是县尊大人看得透彻!”
孔圆却有些意兴阑珊,摇头叹道:
“大景立国才一甲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上行下效,那些公侯门第,武将勋贵,个个如此。
官场风气,自然飞快糜烂……”
主簿脸色一变,急声道:
“慎言!县尊大人慎言!”
孔圆面露苦笑,似是无奈道:
“罢了,罢了,我一个小小的知县,操心这些作甚。
听闻太子殿下有心整顿吏治,衷心希望能够见到成效。
而非雷声大雨点小,敷衍了事。
天京朝堂上烂一点,大景就烂一片!”
主簿抿了抿嘴,终究忍不住说了一句:
“难,难,难!九边势大,武将骄横,几位国公爷看似下野辞官,可门生故吏遍布军中。
太子殿下想要切除腐肉,祛除顽疾,必须一把快刀!”
孔圆低头望了一眼那身官袍补子,半晌后道:
“去挖石头吧,呵呵,想不到,我孔某人也有低头行贿的这一天!”
炼化石胎,道左截杀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县衙的王捕头就带着一班差役,将原本落在小苍山上的那块奇石。
用绳索绑好,扁担挑起,稳稳当当送到纪百户居住的别院。
把守在门外的李严和童关,望着九尺来高,开凿孔窍的大石,不由啧啧称奇。
“听说此物送子很灵验,裴四郎,你不试一试,摸上两把。
说不定,等回到天京,你家娘子就怀上了!”
李严双手抱胸,靠在门口取笑道。
几人当中,只有裴途早早地娶妻成亲。
“不会说话就少扯闲篇!回天京就怀上了?那能是我的?”
裴途没好气骂了一句,旋即又道:
“你们这些光棍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青楼勾栏的女子再好,那也是外面的野花,迟早任人采摘。
唯独家花,才能暖心暖胃。”
李严撇了撇嘴,似是鄙视道:
“你此前在金风细雨楼喝花酒,对几位花魁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家中妻子乃父母之命,满腹惆怅无人诉说,所以沉溺温柔乡……”
裴途脸上挂不住,讪讪回道:
“酒后醉话,当不得真。
况且,风月场中,图的就是一个逢场作戏,何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