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烟花
先不说那一堆光用手指头摸上去都能感受到价格分量的成衣和休闲装、一抽屉各色样式的手表和袖箍,谈嘉山甚至连袜子和内裤都选得极为用心。
每回帮着收拾衣柜的何应悟总是得迷茫个几分钟——他低头望向自己身上那一套100块钱能从头买到脚的穿搭,时常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gay。
既然谈嘉山的消费水平摆在这儿,自然看不上这点加班费。
何应悟当然想更了解谈嘉山,但对方找好了借口,自己也不好去追根究底、惹人不快。
屏幕重新亮起,任务地点和内容更新的提示打断了何应悟的纠结。
本次谈嘉山抽中的评审的任务,是对鲁省泉城的一家曾任金筷子评级、近两年却下滑到铜筷子级别的鲁菜馆,进行年度例行的定级复审。
正打算提前请假赶回鲁省沂州的何应悟睁大了眼睛,往谈嘉山的方向望去。
谈嘉山笑了笑,将手指虚虚指向屏幕上“同组队员勾选与否”的等待界面,朝何应悟看过来:“小鸟,你想不想给弟弟妹妹们包个大红包?”
按照《炊金馔玉》的人事制度,非法定节假日加班能拿到15倍的加班费;如果在法定节假日出外勤,加班费则会按照基本工资,上浮至日薪的3倍。
本次评审任务的时限从小年跨至正月初七,也就是说,只要卡在除夕之前完成评审任务的所有节点,何应悟就能美美带薪过年。
他甚至还能报销鲁省至滇省的来回机票费用。
抠王之王何应悟不可能拒绝得了这种条件。
他火急火燎地催着谈嘉山赶紧把加班单提了,沉浸在开巨源、节大流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为了能早些放假,兴奋过度的何应悟连夜整理好了平时得花上两三天才能梳理出来的评审要点。
以至于刚上飞机,何应悟便头一歪、眼一闭,睡死了过去。
“不用叫他,我来吧。”
谈嘉山低声谢绝了空乘人员的好意,给睡得歪七扭八的何应悟扶正些,系好安全带。
他顺手摘下何应悟挂在耳朵上还亮着灯的无线耳机,收进包里。
“我还能吃,再给我吃一口。”睡得迷迷糊糊的何应悟被拉扯得大半个身子歪过来,脑袋搭在谈嘉山的肩膀上,咕哝着说梦话,“鸡屁股夹给谈老师……”
谈嘉山莫名其妙:“凭什么?”
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何应悟闭着眼睛笑出声来,将脸埋在谈嘉山肩窝里蹭了蹭。
蹭过来的长卷毛带着体温,又软又多,挠得谈嘉山心里刺挠。
再加上耳边无厘头的碎碎念甚是催眠,手里的书没翻几页,谈嘉山先被传染得打了好几个哈欠。
烦人。
把书一合,谈嘉山把脑袋往何应悟脑袋上一搁,干脆就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谈嘉山把比自己还像外地人、稀奇到走两步就得拍几张照的何应悟从马路牙子拖回来,百思不得其解:“你一个鲁省人,之前没来过省会泉城?”
“我们家住在山区,上大学之前都没出过沂州来着。”何应悟点点头,解释道:“我姥姥也没来过泉城,我拍几张照片给她看看。”
闻言谈嘉山随口应了一声,他顺手接过了何应悟背后的书包,没有再催促对方。
尽管鲁省常被归类于北方城市,但被群山环绕、叫南下的寒风透不进来的泉城,却在隆冬时节仍然生得绿意盎然。
泉城是一座漂在泉眼上的城市。
曲水亭街,一泉一景,大大小小的泉眼错落有致。
光是市区,泉水数量便不下百处,其中尤以趵突泉和黑虎泉为首的“七十二名泉”最为着名。
泉城的水质极好极清透,从岸上便能数清楚泉水里有多少条鱼,甚至连深深浅浅的海藻缠绕动态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岸边摆了些卖大碗茶的摊子,用现打的泉水烧开,冲上几朵茉莉花,蒸腾得附近一片全是甜香馥郁的茶味。
“这泉眼出水量也太稳定了。”谈嘉山举着串混了香油的冰糖酸蘸儿,像钓鱼似的将吃食往正蹲着拍照的何应悟嘴里送,“泉水下面真没有水泵吗?”
“有的。”
旁边担着两桶山泉水的大爷经过,头也没回,慢悠悠地留下一句:“我们泉城人满了十八岁,都要安排去家附近的泉眼底下轮岗吹泡泡,不吹到头晕不准上来。”
谈嘉山转了个身,假装没听见。
何应悟想笑又不太敢,他只好猛嚼嘴里的酸蘸儿,一双眼睛被酸到眯成两条,险些睁不开。
两人是早上到的泉城,在市区里逛了一圈才回酒店办理的入住。
从酒店出来,此时也才刚刚十二点,正适合出门觅食。
被拦下的司机亮出一口白牙,将写着“空车”的灯牌向下打倒,热情地招呼着两人:“上哪,老师们?”
尽管何应悟的北方口音不明显,但一回鲁省,刻入灵魂的儿化音和倒装句便不知不觉地从嘴边溜了出来:“去知乐园,师傅。”
知乐园是泉城本地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上过《炊金馔玉》的鲁菜餐厅。
根据谈嘉山提供的背调资料,何应悟了解到这家餐厅的老板兼主厨,曾师从于名噪京华的官府菜大家——谭家菜派系。
在培训期间,何应悟把八大菜系吃了个遍,口味是记得清清楚楚了,但有关派系间的门道传承却没什么了解的渠道,他问:“谭家菜很厉害吗?”
“我记得你们新闻界的最高成是普利策新闻奖。”
谈嘉山将笔记本收进包里,示意何应悟开门下车,嘴里还不忘给人解释:“你可以理解为这位主厨拿过鲁菜领域的普利策奖。”
终于了解这位主厨在行业内是何等高度的何应悟点点头,望向眼前“知乐园”招牌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上了肃然起敬的意思。
选好菜,谈嘉山将点菜平板递给服务员,说:“就点这些吧,你们主厨今天在店里吗?”
不等服务员点头,惊喜的声音便从何应悟身后传来:“小谈?!”
何应悟回头,只见一位穿着厨师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从大堂的玄关处惊喜地朝着这桌走开,“你来泉城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
“这位是龙厨,是知乐园的老板。”谈嘉山站起身和中年人寒暄了一阵,侧头向何应悟说:“我读书那会儿,龙厨曾作为学校的特聘讲师来教过我们鲁菜基础。”
见两人都站着,何应悟也连忙站起身来作自我介绍:“龙老师您好,我是——”
“噢!小谈的弟弟对吧!”龙厨挠头,艰难地回忆着:“叫谈……”
“不是。”谈嘉山打断了龙厨的话,揽着一脸懵的人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动作间颇有维护的意思,“他叫何应悟。”
何应悟用膝盖碰碰谈嘉山的腿侧,问:“谈老师,话说你们酒店管理专业还得学烹饪吗?”
“嗯,因为我选的是餐厅运营与美食鉴赏方向。”
谈嘉山接过何应悟刚烫好的碗筷,先给何应悟盛了满满一碗饭,“这个专业还有侍酒师、高尔夫球场运营、会场及秀场管理和酒店品牌运营等方向。至于具体选择往哪个领域深耕,得看自己的个人爱好和就业意向。”
端过热气腾腾的米饭,何应悟的好奇不减:“那你为什么会选择餐厅运营与美食鉴赏方向呢?”
“因为我家有餐厅。”
可恶的有钱人!
何应悟恶狠狠地扒了口饭,酸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