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 第180节
百步外,骆煞星砸完两棵树,拍拍手,潇洒走了。
城楼上,凉城县众人在?直逼盛夏的烈日下,凌乱。
元嘉二十六年的春天, 气候着实?变化?无常,一会儿暴雨如注,一会儿烈日当空, 一些有经验的老农不免担忧起今年的收成来。
宋国工部尚书郑葵上奏, 恐今年会有蝗灾,须得早做预防。
此言一出, 式乾殿上起了不小的骚动。
蝗虫过境, 颗粒无收。
别说庄稼了, 野草树叶细枝亦会被啃食个干净。
蝗灾之后就是?大饥荒,许多百姓被活活饿死。
每一次的大蝗其记载在史书上大多都有这么一句话——人民流移,饥者盈路, 死者十七八。
宋国在先帝升平八年发生过一次大蝗, 自幽、相、冀、江至于?洛、秦、雍,飞蝗为害, 草木牛马毛鬣皆尽。
这次大蝗席卷了二魏和宋国的大部分州县,三国哀鸿遍野, 人口锐减,过了十来年才算缓过来。
现在式乾殿上站着的人还有从升平八年经历过的老人,当年凄惨的景象从记忆中唤醒, 历历在目。
有真心实?意为国为民担忧的, 却?也不?乏在这个时候抖机灵的。
兵部侍郎秦序出列, 言:“蝗乃上天示警,止杀生息,然兖州有女带兵频繁劫掠他国, 妄起兵祸, 臣以为,该重罚此女, 以平息天怒。”
话还未落地,都轮不?到?席党发难,彭城王竟是?第一个忍不?了出面喷秦侍郎的。
“以你之见,我大宋就合该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人,是?也不?是??!”
“彭城王何?故曲解下官……”
“曲解?”闻绍冷笑:“守土卫疆的将?士,你说要重罚,这不?是?要寒了边关将?士的心。没有边关将?士流血拼命,你还有命在此大放厥词?亏你还是?兵部侍郎,你这侍郎如何?升上去?的,真要好好问一问吏部了!”
火一下烧到?了吏部,吏部尚书姚奎握着笏板的手一紧,满心无奈。
吏部实?权在侍中柳光庭手上,秦序是?柳光庭的女婿,想也知道秦序平生唯有一战却?坐到?了兵部侍郎位置上,柳光庭在其中费了多大的力。
可你彭城王要发难河东柳之前也先动一下脑子,吏部尚书是?你家王妃的外祖父,你这不?是?把火烧到?自家人身上么。
姚奎索性装聋,他下头的侍郎是?柳光庭的人,必然不?会认彭城王泼的脏水。
果不?其然,吏部侍郎与彭城王对呛起来,双方唇枪舌剑,但还是?彭城王占上风,因为他廷辩不?靠口才、不?引经据典、也不?摆事?实?讲道理,他靠……耍无赖。
总结起来就是?——反正我不?管,你说什么都是?在心虚,你心虚了心虚了心虚了。
不?知他这一招是?跟谁学的,还是?他自己领会的,就是?说,在廷辩的大多时候还有点?儿好用。
所谓廷辩无非吵架嘛,我不?跟你的节奏,我永远在我自己的节奏,在我的节奏里没有人能吵得赢我,实?在吵不?赢了,我还有个王爷身份可以用来压人,门阀瞧不?上皇室又如何?,把持朝政又如何?,还不?是?见到?正一品的亲王得行礼。
闻绍用这一招在式乾殿上少有人能敌,这种无敌是?叫太子闻端都羡慕的程度,不?过闻端学不?来,因为要脸。
吏部侍郎吵输了,憋屈。
兵部秦侍郎被晾在了一旁无人理了,尴尬。
同为兵部侍郎的席烈倒是?想好心提醒秦侍郎一句:你完了,你看见简尚书恐怖的眼神没有,是?你岳父都救不?了你的程度。
对蝗灾的上奏在插曲过去?后,又重回正题,既然有此担忧,朝廷必须下发政令,叫各地防范准备起来。
升平八年的大蝗,宋国和东魏皇帝都下了罪己诏,西魏皇帝则是?下诏叫国中百姓于?田旁焚香设祭,不?下诏治蝗虫,只让百姓祭祀祈祷,然后等待蝗灾过去?。
宋国和东魏文人士子全都在写?文作诗大骂西魏,纯纯有病。
宋国朝廷防大蝗的诏书既下,邸报下发到?各州县,消息也传到?了其他三国。三国朝廷讨论?之后,今春的气候的确怪异,无论?如何?,也先防范起来吧。
与宋国防蝗诏书一同传到?其他三国,还有秦序在式乾殿的那一番谬言。
不?出意外的,他这一番话被利用起来,渐有传言——煞星在世,天怒之。
还有小童在街头巷尾唱:“欲得天下宁,序拔眼中钉。欲得天下安,黑鬃白马亡。”
《说文》云:骆,马白色黑鬣尾也。
这童谣唱的是?谁,不?言而喻。
在各方推动下,这童谣犹如瘟疫一般在四国四散开来,就连在凉城县外土木作业的骆乔也听?到?了。
“原来天下大乱是?因为我。”骆乔嗤笑。
“无知小儿乱唱的,队长别信,信就是?上了敌人的当。”跟着骆乔一块儿去?附近村落补给?的士兵绞尽脑汁劝她别往心里去?。
骆乔拉着个脸:“我还就往心里去?了,我不?爽快,明天我要多砸几下凉城的城门。”
“好好好,”士兵连连点?头,“小的们帮队长你砍树挖石头,保管让你砸个痛快。”
说起来,精兵小队与凉城县对峙都一个月了,凉城县紧闭东门,精兵小队每天挖坑,看似谁也拿谁没办法?。
然而,凉城县东门外的树堆起来已经有一半城门高了,骆乔隔三差五就去?砸门,城门都有几条不?起眼的裂缝了。
期间郭庭并非没有派军队过来救援凉城县,可骆乔等十来人已经很熟悉凉城外的山林,他们隐在山林中利用地势与郭庭部打起游击,几次下来反而灭了他们二百多人,郭庭部只能先退守城中。
郭庭部一退守,骆乔就又冒出来挑衅,哐哐砸门。
“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援凉城的校尉站在城楼上看骆乔砸门,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几次出击都铩羽而归,连骆乔带了多少人都没有弄清楚,凉城县令是?个饭桶,连自己辖内的山林地形都搞不?清,还没外人清楚,大饭桶!
凉城县令也很委屈啊,他来凉城上任也不?过一年多,要不?进骆乔打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被下头的人合起伙来欺瞒,他一个过路的县令又怎么比常年在当地的官吏更了解附近地形,那主簿在凉城多年不?也不?清楚附近山林的地形么。
“那你们就不?会找个熟悉地形的人来吗?”校尉大吼。
凉城县令主簿赶忙找在城中找猎户樵夫之类,常去?附近山林打猎砍柴之人,召了十来个,让他们详细跟校尉描述。
可猎户樵夫们还来不?及把自己所知道的地形描述清楚,监听?城西的听?瓮的兵卒来报,西边有动静,疑似有人在挖地道。
“西边也在挖?!!”县令要昏过去?了。
校尉立刻去?了城西,登上角楼眺望,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总有一处是?虚的。”
“那……东边还是?西边?”县令小心翼翼问。
校尉没理县令,命斥候出城西探听?。
斥候回来后禀:“城西外林中有兖州兵五十来人在挖地道。”
“只有五十几?”校尉再三确定。
斥候肯定回答,只有几十,他们花了一日时间将?周围都查探了一遍,没发现更多兖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