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可利用资源,因为他们弄到手的资金还需要有人来为他增值。我对他说:你不让我离开可以,你必须跟我签订一个聘用协议,一次付给我五十万现金作为公司总经理专项奖励,并且要有董事会的授权书,还有代缴个人所得税收据。这些他都答应了,可就是拖着不办。于是我只好采取措施,整整一个星期没有露面,既不上班,也不跟他取得联系。他慌了,到处找我。我耐心地等着,直到他把五十万现金付到我的账户上,我才露面,从他手里接过了董事会关于奖励我的授权书和公司代缴个人所得税的税单。这时候我明确告诉他,我从此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我手里也不存有任何关于公司的资料,我只希望他从今往后忘了我,我也忘掉公司,如果他不忘掉我,我也就不会忘掉公司。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跟他脱离关系以后,他也再没有跟我联系过。我自然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何天亮没有让胡志刚跟三立,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一口喝下,然后冷冷地问胡志刚:“你知不知道白国光把他的黑账放到了什么地方?”胡志刚的眼光跟何天亮的眼光对了起来。三立有些紧张,他觉得这两个人的眼光好像交织的电流,随时会爆发出高温高热高亮度的弧光来。胡志刚终于垂下了眼睑,声音低微却非常清晰地说:“出不了他在大都会娱乐城的办公室范围。”何天亮追问:“他难道不会放到别的地方?比方说他的家里?”胡志刚撇了撇嘴:“他哪里还有家?他老婆早跟他离婚了,可能就在你揍完他之后。我要是他老婆,他出了那种事也得跟他离。据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有家他也不会把那种东西放在家里。那种东西对他太重要了,整天带在身上不可能,藏到不容易拿到的地方又不放心。只有办公室,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上都在办公室度过,从心理上讲,这是他认为最可靠的地方,因为他觉得这个地方是他唯一可以经常看守的地方。”何天亮听到这里心头蓦然一亮,对胡志刚说:“胡先生,三立叫你胡大哥。也许你年龄比我小,也许你年龄比我大,我都跟着三立叫你一声胡大哥。今后不论你遇上什么事情,有了什么困难,只要你没忘了我,尽管打招呼。我何天亮水里火里替你趟一回,我干了这杯酒,你随意。”他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贴心窝子的话,三立既高兴又惊讶。胡志刚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陪着他干了杯中酒,然后说:“天亮,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客气。有些人只见一面就可以成为终身朋友,有些人你跟他认识了一辈子却还形同路人,我是知无不言,你是当做就做,至于事情做到什么程度,我想你也是能承担的人,用不着我担心。”何天亮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得很。”三立觉得这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融洽到了极点,兴高采烈地举起杯子还要敬酒。胡志刚跟何天亮却已经先后站起,两人相视一笑。胡志刚对三立说:“三立,今天谢谢你的款待,更谢谢你给我介绍了个好朋友,咱们后会有期。”三立愣怔怔地说:“既然这样就再喝几杯嘛,急什么呢?”胡志刚却已经出门了,何天亮也说:“三立,今天这酒喝得真值当,胡先生走了咱们也走吧。”三立无奈地说:“我还当刚刚开始呢,怎么就结束了。”何天亮说:“你急什么,爱喝酒今后有的是时间,你什么时候想喝了就叫我。”三立只道何天亮心里有事,没有心情喝酒,就说:“那也好,等你这事过去了咱们敞开心肠美美喝他一顿。”结了账,两个人出了门。三立招来车,要送何天亮回家。何天亮说:“你先回,我还有点事儿,改日我再约你。”三立狐疑地问他:“你该不是要干什么吧?是不是要闯到白国光的办公室里去?那可危险,叫人抓住了治你什么罪名你都没辙。”何天亮说:“你别管了,不是那回事儿,我突然间跑他那儿干吗去。”三立说:“你要是真的去,我陪着你。你别一个人去,有个闪失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何天亮心里发热,嘴上却冷冷地:“我真的还有别的事,你先回去吧。”三立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拄着拐一瘸一瘸地走了。何天亮看着他拄拐独行在夜色里的背影,突然萌发出深深的愧疚之意。他很想把三立叫回来,再跟他说些什么,可是他知道,如果他把三立叫回来,他今天晚上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除非让三立也陪他去做那件事情,可是,那是绝对不能让三立参与的。他拨通了肉杠黄粱噩梦的手机,黄粱噩梦知道他的号码,一开口就问:“何大哥吗?有啥事?”何天亮问:“你能出来跟我见个面吗?”黄粱噩梦犹豫了片刻,说:“这阵儿不行,老板在。”何天亮心里一动,就势问道:“他晚上在办公室睡吗?”黄粱噩梦说:“对呀,他一直在办公室睡。”何天亮想了想,他上次在白国光办公室跟他会面的时候,并没有见到白国光的办公室里有被褥之类的卧具,于是问:“他一直睡在办公室里吗?”黄粱噩梦迟疑了片刻,反问:“何大哥,你是不是要干什么?”何天亮说:“没有,我只是问问。”黄粱噩梦半信半疑,可是仍然告诉他:“他有个套间,晚上就睡在那里面。”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很少一个人睡,一般都有女人陪。”何天亮又问:“你是不是还在给他做保镖?”黄粱噩梦说:“也不完全是保镖,就是值个班什么的。他没有专门的保镖。”何天亮说:“你忙你的吧,没事了。”说着就挂了电话。放下电话,他又开始犹豫了。黄粱噩梦专门提醒他一句:“他很少一个人睡,一般都有女人陪。”会不会暗示冯美荣跟他同居呢?如果那样,何天亮要做的事情就会非常棘手,那种可以想象出来的情景让他却步。他沿着黑漆漆的街道漫步,在肯定与否定的犹豫中备受煎熬。这是一段比较偏僻的街道,路灯昏暗,行人稀少,偶尔有汽车风驰电掣地从他身边掠过。他暗问自己,是不是冥冥中真有神灵主宰着每一个人的命运?难道他的命运里面真有克星,而这颗克星就是冯美荣?如果冯美荣真的跟白国光在一起,他对自己能不能实施计划没有把握,他不能断定自己的神经系统还有没有十多年前的那种承受能力。这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寂静的夜里尖锐的电话声有些人。何天亮看看号码显示,是小草。“天亮吗?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刚刚跟三立在一起,回去还得一会儿。家里有什么事没有?”“没什么事,宁宁说他们班明天要开家长会,问你能不能参加。”“我可能没时间,你去吧。”“我?我去怎么跟老师说呀。”这时候电话里传来宁宁对小草说话的声音:“你就去呗,就说你是我姑或者我姨。”小草对宁宁说:“你姑你姨我都不想当。”宁宁说:“那你就说是我妈,不行,你太年轻了,人家不相信。”小草说:“就说我是你干妈。”何天亮听两个人在电话那边商量起来,就对着电话喊:“你们还有事没有?电话不是白打的。”宁宁抢过了手机,对着话筒喊:“爸,你早点回来。明天就让小草阿姨去吧,行不行?”何天亮说:“行,怎么不行?”放了电话,立即回家的强烈愿望支配了何天亮。家里,他的两个最亲近的人在等着他。他已经准备招手叫车了,另一个念头却又制止了他:如果他不痛下决心摆脱目前的困境,他跟他最亲近的人不但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就连眼前已经得到的一切也会化为乌有。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为了正在家里等待他归来的那两个人,他也要拼命一搏。这个念头像一块寒冰装进了何天亮的胸腔,他的头脑立刻变得异常冷静,心脏也凝结成一块坚硬的石头。他招手叫过来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平静地对司机吩咐道:“大都会娱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