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疼吗
魂,这个人用他单薄的身躯托起自己儿子十七年的平安健康。
施泽小时候确实没生活几次病,所以连照顾病人都不怎么熟练,他笨拙地用手顺着父亲的前胸,让他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一手从他的胸腹穿过搂着他,一手撩开施明舒上衣的下摆,嘴唇贴在他耳边解释:“爸爸把衣服脱了散散热,马上就好。”
他的声音很低,但带着压抑不住的粗喘,他在紧张,因为他意识到现在他和父亲的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施明舒被他圈在怀里,双手无力地垂落,正好擦过他的下身落在他大腿内侧,他一边撩起父亲的衣服,一边感受着身下的某个部位正在逐渐苏醒。
生病中的施明舒变得迟钝,没有注意到儿子声音里的异常,只是听话地按照他的话照做,闭着眼睛把手臂举过头顶方便施泽给他脱上衣。
施泽赶紧把他浅灰色的衣服拽下来,在心底谴责了自己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瞥了几眼父亲纤细白皙的上半身。
然而就是这包含着少年人隐秘而热烈心思的几眼,让施泽心痛得难以复加。
他看到了,父亲那在他想象中本应紧实又柔韧的腹部,横亘着一条长长的、已经变成一道深棕色突出的刀疤。
这是……什么?
施泽一只手紧紧攥着从父亲身上褪下来的衣服,衣服上还带着些父亲身上总带着的薰衣草沐浴露的香味。施明舒很爱干净,每天干完活都要洗澡清洗身体,在施泽小时候也帮他往身上抹沐浴露的泡泡,小朋友把两只手的虎口对在一起,往里面吹气用沐浴露吹泡泡,年轻的父亲就边笑边不动声色地挺一挺腰,嘴唇几次开合终究还是没把催促儿子快洗的话说出口。
所以每次洗澡施泽都能玩泡泡玩个尽兴,等他冲洗完身体,父亲用大块的浴巾把他包裹严实送进被窝里,他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所以也就从来没亲眼见过父亲洗澡时失去衣服遮挡的身体。只有在睡着之前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怪不得,他从来没有和父亲一起洗过澡。
这一刻施泽头脑里的思绪翻飞,只顾着盯着那道显眼的伤痕瞧,耳边却突然响起昨天咖啡厅里陌生男人的那句话,他说他是他们的孩子……
那道声音像道刺眼的闪电在施泽的眼前划过,在今天才滞后地在他脑海里炸出一阵惊雷。
那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猜测在这道伤痕下被无声地证实,困扰了施泽十多年的疑问终于被他自己探索到了答案,用这种意外的方式,他知道了。
自己的“父亲”,其实也是他的“母亲”。
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那在白皙柔软的腹部上格外显眼的深棕色疤痕,那里不漂亮,十几年前的手术修复技术并不先进,一直未能痊愈复原的伤痕把腹部隔成两部分,两边微微突出的软肉衬得那里凹陷进身体,像一条浅浅的沟壑。
这道沟壑是他迈进这个世界的。
施泽瞪大的眼睛开始发酸,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眨眼,还是源于那股迟来的泪意。直到他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父亲那平坦的腹部在他视线里变成白花花的一片虚影,他终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怔忡地抬手去擦,眼泪却像止不住似的不断从眼眶里往外淌,心头的酸涩传到鼻尖和眼眶,他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盯住那道丑陋的疤痕,尽管他的眼里已经一片昏花。
施明舒还在自己身边躺着,他不能发出声音让父亲担心,施泽拼尽全力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抽泣声,只尽力缓慢地吸气吐气,还是泄出几声哽咽,他的鼻息混乱又急促,嘴巴微张着粗重地喘息,好像将死的人最后的挣扎。
他想去摸一摸父亲陈旧的伤口,可是双手一直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着,尽管父亲就安静地躺在身侧,他却不敢把手附在上面。
他用力用左手攥上右手的手腕,止住那里的颤动,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轻微的力道好像在抚摸一片幼鸟的羽毛,又好像触碰一件精美贵重的珍宝。
就这么一下小心翼翼的触碰,却让施泽好像触电一样猛地收回了手。他的左手就快要把自己的手腕握断,松开的时候右手腕上印着两道红痕,而被他触碰的人却一点察觉也没有,只是闭目小憩,比平时略微粗重的呼吸声舒缓绵长。
施泽把施明舒放回床上,用薄被妥帖地盖好,命令自己不能继续哭了。之后有大把的时间让他反省自己为何在这十七年的时间里没有一天察觉到父亲身体的异样,而今天不行,今天施明舒病了,很难受,他得先去照顾他,就像父亲这十多年来对他所做的那样,让他安心地睡去,让他赶快好起来。
但是施明舒的睡眠太浅了,十几年来独自照顾孩子的经验让他无法真正进入深度睡眠,只要身边的儿子发出一点不正常的声音,他就能立刻察觉到,就算头还在因为高烧而剧烈地疼着,他也强迫自己又睁开眼睛,努力看看儿子怎么了。
入目就是施泽一张哭得凌乱的脸,少年的脸憋得通红,借着灯光的照射可以看见几道未干的泪痕,眼眶里还含着一包泪水,男孩正倔强地想要靠快速眨眼把泪意逼进身体,却在对上他的眼神的那一刻忍不住大哭起来。
“呜……爸爸,怎么……醒了,还、难受吗?”
他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断断续续地问话,夹在不成词句的话语里几声凄惨至极的哀鸣,好像失去保护惊慌失措的小兽。
施明舒的心好像被人攥住大力地揉捏挤压,又担心又害怕,单手撑着床铺就把自己撑坐起来,怕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儿子,又实在着急知道他这么难过的原因,只好用力地嗽着喉咙,咽下一口唾沫勉强润了润像在被无数把小针尖扎穿的嗓子,迫切地挤出一句安慰:“小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着急,告诉爸爸给你解决好不好?”
施泽哭得喘不过气,只一味地摇头,手遮在脸上不让父亲看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
生病时也镇定沉稳的施明舒终于还是在哭成一张花猫脸的儿子面前乱了阵脚。他用自己发热的手揽过儿子的肩,把他藏进自己并不宽阔的怀抱里,手先是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沾了沾施泽脸上的泪渍,又一路顺到他身后缓慢地拍抚着少年肌肉紧实却一片僵硬的背,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手下绷得像块木板一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耳边压抑的吸气声也渐渐平息,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捏了捏儿子因为哭泣而变得鲜红的耳垂,尽量控制着让自己沙哑失真的嗓音听起来温柔一些,再次问此时看起来脆弱得像个小瓷娃娃的儿子:“小泽?宝宝,到底怎么了?跟爸爸说,别憋着难过了。”
施泽眼神追着父亲的嘴唇,再缓缓地把目光投到对方那双疲惫却带着担忧的双眼,哑着嗓子说“没事。”却把身体蜷成一个小球塞进父亲的怀里,想借着父亲的误会给自己一些安全感,却又突然想到那道可怜的疤痕,又不敢往父亲的身上贴了,只好虚虚地凑近。
做父亲的最看不得儿子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心疼得要命,却又无从得知是谁把自己的宝贝折腾成了这样,只能用力把施泽扣进自己怀里,两条纤细的手臂交叉环过儿子的背,像条坚不可摧的锁链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体里。
施泽顺从地贴过来,与自己的生身之人肌肤相贴,就像十七年前那九个月里的日日夜夜。
他们原来是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同样的营养流淌在他们的身体里,呼吸着同一口空气,他们曾经不分彼此。
施泽深深吸进一口父亲身上浅浅的香气,窝在父亲臂弯间听他的心跳,嘴唇不经意间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