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宜漫不经心,做恍然大悟状,“对我这种病人态度温柔一些,我毕竟是字面意义上的脑子不好。”
“那你现在过来吧,我十点给你留了时间。”
沈若墨的诊所租在办公楼里,上面是寿司店,下面是牙科诊所。沈医生今年刚满三十,戴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很端正的一张圆方脸。
宋归宜对他态度复杂,显然这是位好人。可他一贯愤世嫉俗,对大善人过敏。宋归宜提着一条活鱼和一袋子番茄去,接待的前台还以为他是寿司店迷路的采购。沈若墨见他这样过来也有些愣,不好意思道:“你送我的礼物吗?”
宋归宜冷冰冰做假笑,“想多了,我刚从菜场过来。”
沈若墨面有难色,“那这鱼不要紧吗?会不新鲜吗?”
“无所谓,反正不是我吃,是给黎素的。”
沈若墨便又是一副无可奈何面孔,急忙领着宋归宜去自己的办公室,拉开一个小冰箱,拿出里面的冰激凌,把鱼冻了进去,又捎带着委委屈屈道:“冰箱里都是一股鱼腥味了。”
宋归宜吃了他的冰激凌,嘴里叼着木棍,含含糊糊道:“嗯,那你想开点。”很是一副厚颜无耻,理直气壮的小混蛋模样。
沈若墨哭笑不得,只能请他坐下,打开计时器,为他开始咨询,“这一周你觉得怎么样?”
宋归宜含糊道:“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
“还会继续失眠吗?”
“偶尔,一周有一两次。”
“有幻听和幻觉吗?”
“幻觉没有,但是偶尔会有耳鸣,像是飞机降落时候的声音。”
“这应该是睡眠不足造成的,如果这个情况持续,我建议最好去精神卫生中心配药。”宋归宜点头后,沈若墨又继续道:“你最近有什么新的活动与爱好吗?”
“没,就是吃饭睡觉,做家务,再有就是做运动。”
沈若墨低头,在治疗册上写了几笔,“有考虑过一些轻运动量的智力活动吗?我上次看到你在做数独,很专心,就没有打扰你。那一次你的治疗效果就好了很多。集中注意力对你的病有好处。你其实可以多参加这类活动。”
宋归宜挑眉,语带讥嘲,“那你准备我怎么样?我想我也过了上奥数班的年纪了。”
沈若墨试探着问道:“那你对调查失踪案感兴趣吗?你不是很擅长这个吗?”
宋归宜冷冰冰道:“不擅长,不感兴趣。而且有困难请找人民好警察,找我没有用。”
“你先听我把我话说完。”沈医生收起笑容,摆出极郑重的神情,一本正经道:“你相信人会凭空消失吗?”
“当然不信,我早就过了会怕 ufo 抓人的年纪。”
“可是真的有个人凭空消失了。接下来我有一个来访者,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我看她的情况并不像是有幻觉。她说她和朋友出来吃饭,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她从洗手间出来之后,那个人就凭空消失了,而且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记得这个人的存在。大家都说她是一个人来的。”
“怎么可能?又不是掉进下水道了,怎么会凭空消失。那就是幻觉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的心理障碍并不会诱发幻觉,也不会造成记忆紊乱。再说她确信存在聊天记录,只是不愿给别人看。”
宋归宜试着想象那场景,一个麻雀般活泼的小姑娘,和素未谋面的网友一起吃饭。他们相谈甚欢,然后她中途起身去洗手间。等她再回来时,桌子已经空了。对面的餐具也被收走,她茫然地问向酒保。对方却说她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她摸向那人曾坐过的位置,早就没有了残留的体温。
宋归宜耸耸肩,说道:“听着像是都市传说,不过好像还挺有趣的。”
沈若墨见他上钩,便急忙道:“那你要不要见见她?”
宋归宜总觉得莫名受了些算计,但挨不过好奇心,勉强还是同意了。
如同梦一般,他就失踪了
沈若墨去叫了人,进来的是一位小个子的少女,刚成年的样子。身形往单薄去,窄而薄的肩,四肢也细细长长的,神态又很拘谨,戴眼镜,马尾刘海,是甩不脱的学生气。
她起先还有些害羞,含含糊糊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遭着宋归宜狐疑的眼光一扫,她才承认道:“好吧,是挺特别的,可是我也不敢和别人说,好像我是神经病一样,可是这就是真的啊,我肯定没看走眼。”
她的名字叫黄宣仪,上个月在网上认识一个网友,两人聊得很投缘,然后约好了上周四见面。见面地点是一间酒吧,晚上八点,因为对方是上班族。过来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西装革履,人很健谈,又说了不少笑话,请她喝了一杯酒。他们聊得很愉快,她酒劲上来了,望见吧台上旁的镜子里,自己的妆花了。急急忙忙去洗手间补妆,出来时却发现对面的位置空了。原本摆着的一杯酒也不见了。她原本以为对方是去洗手间了,可是等了半小时也不见他回来。再去问酒保和旁边的客人,都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甚至有人记得,她是一个人过来的,仿佛此人从没有出现过。她以为是恶作剧,失魂落魄回了家,可是那个账号也再没有登录过。之后她也去酒吧找过当时的酒保,可是对方也对她没有印象了,至于当时问话的那两个客人,第二天也没有再出现。倏忽一梦般,一个陌生人就这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