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是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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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果然秀美,不光秀美,还很润泽,说下雨便下雨,淅淅沥沥,飘渺如烟。
六月,江南进入梅雨季,一连十几日都在连绵不绝的下雨,到处湿嗒嗒。再者,天气闷热,稍一行动便汗流不止,更觉周身黏糊糊。
四喜坐在一间茶馆的后院里,拿着一把巨大的蒲扇给自己扇风。
刚才分明不下了,她与玄影六出来客栈转转,结果又被淋了,还因为躲雨差点跟人撞上踩在水坑里,鞋袜尽透,泥浆遍是,狼狈至极。
不得已她来在这茶馆里,跟店家打听了鞋袜店并不是很近,这才让玄影六独自去买。
四喜热的满头冒汗,浑身黏腻,甚想找盆凉水洗洗脸,擦擦脖颈,便赏钱了小二几文钱让他给自己找个清静地方擦洗一下。
那小二也是个伶俐的,将四喜领到后院廊下凉棚处,将竹椅挪到正对后门的位置,嘻嘻笑道,"公子莫嫌,此院虽小,但后门外便是南园河,穿堂风过来很是凉爽的。"
四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小院后门外就是一条窄河,与西川的河比,这里的河叫做水渠一点也不冤枉,她一眼都能望到河对岸人家的院子里,有一排排的酒坛,应该也是酒肆饭馆。
小二打来一桶新的井水,上面还飘着一只瓢,又笑道,"我们店小,只有洗茶盏的盆钵,还请公子将就着淋洗一下罢。"
"无妨,无妨,有劳小二哥了。"四喜连忙施礼,道谢。
"公子客气了,您请自便,我去前面招呼了。"小二嘻嘻笑着,瞅了她两眼,才转头走开。
四喜有点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脸上也有泥巴?她哪里知道,她刚才在街上一通跑,入得茶馆,便是激了一身汗,此刻双颊都憋闷泛红了,如同抹了胭脂一样。
四喜掏出汗巾淋水湿透,带着些许水分敷到脸上,井水沁凉,缓缓扑去脸上热意,而后顺着衣领擦拭后颈和胸口。
直到擦了叁遍才觉湿热黏腻舒缓些,这闷热的天,连连的雨,哪里有一丝清风要来?四喜以掌为扇,却是一点用也没有,转头突的发现身后墙角立着一把脏兮兮的巨大蒲扇,顾不得许多拿过来狂扇,这才是清风徐来!
扇了一会儿,四喜四下望望,并无人来,便脱下鞋袜,撸起裤管舀一瓢水就着湿鞋缓缓冲洗葱白小脚,待两只脚都冲完,才满意的翘着脚尖边晾边摇蒲扇。
她不知她对面的院子的前头是门面并非酒肆,而是客栈,院内的大树挡住了二层的客房,而客房内的人却可以看清楚她。
其实刚开始竹椅的位置是将将避开对面视线的,可偏偏小二殷勤的帮她调正了位置,对面二楼一位摇着折扇的年轻人将她从头至尾瞧了个清楚。
不知为何玄影六耽搁了这么久,四喜等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只得起身穿上湿鞋来到厅堂。
要了壶茶,坐到一张靠门口的桌子上,知道玄影六回来必定口渴,四喜便管小二要了四只茶盏,全部斟满茶水凉在那里。这种天气,温凉的茶水才最解渴。
四喜莫名有点烦躁,禁不住的往门外瞧。
恰在此时,一位摇着折扇的年轻人迈步进来,两人的眼神正正的撞在一起。
好俊俏的年轻人,明明一身书生打扮,却透着书卷气盖不住的英姿勃发。
遇上四喜的眼神,颔首浅笑,继而越过她去一旁的桌子坐下,他身后收伞的随从冲店家朗声问道,"店家,可有凉茶?我家公子受不住这闷热,口渴的紧!"
"这可怎么说呢,怕客人嫌是剩的,客走茶就倒呢!"店家拖着长腔赔笑道,"若是客官急等着用,便去寻个海碗来,也能凉的快些。"
"诶,店家惯会说笑,哪有书香子弟捧着海碗吃茶的,岂不让人笑话!"这随从也不是一般人物,说话亦是棉里有针。
"笑话,笑话,小店远僻,晓不得许多规矩。"店家脸上有点挂不住,笑脸渐僵。
"客官,客官,听我言,"那伶俐的小二立刻冲上来,引着随从落座后,嘻嘻笑道,"我给公子多斟几盏,一起凉着,多等片刻,一盏凉了,便都是凉茶了不就。"
"你倒是有几分机灵。"那公子拢扇浅笑。
"哪里,哪里,我也是跟那位公子学的。"小二不好意思的朝四喜这边瞧。
挨得这样近,四喜也不好假装没瞧见,便微微一笑算作回应,接着转头继续往门外瞧。
四喜天然的不喜这个人,因为他跟自己一样,都在装,自己是女扮男装,他呢,是在装平常,可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烟火气。
忽的那人来到四喜对面坐下,吟吟笑道,"贤弟,可否将茶水借我一盏?"
四喜本想摇头,又觉无需多惹怨恨,便微微点头,谁知那人竟是将四盏茶都喝了,而后一抬手,随从便拿来四个新的茶盏和一壶新茶,慢慢给四喜斟上,"方才嘴馋,吃了块饴糖,却不想把牙给粘上了,让贤弟见笑了。"
四喜在他喝第二盏的时候,异常恼怒,但等他喝完第四盏的,反倒心平气和了。
"兄台,你是谁?专程来找我有何事?"四喜也笑吟吟的问他。
那人眼神亮了一下,复又敛下光芒,依然浅笑道,"对头。"